绣球花枝芽挺拔怒放,只待明年春天,花开花美。
唇。
七月以来,上海炮火不断。
柳枝曾担心,上海守不住了,日寇可能要进攻苏州。她刚和彭氏夫妇说明自己的想法,就接到彭安的电话。
三人避难到香港。
对失去一个儿子,另一个儿子情感淡漠的彭氏夫妇来说,柳枝是一个好陪伴。
彭氏夫妇对大儿子的终身大事不抱希望,彭家绝后是板上钉钉的了。
彭母自我安慰:“都要打仗了,国破家亡,若是孩子生在这样的年代,未必是一件好事。”
没有料到的是,他们一行人到了香港码头,过来迎接的人除了儿子,还有一个女人。
更令彭氏夫妇吃惊的是,这个女人与柳枝有着七八分相像。
彭父恍然大悟。那一次在汤包店门口见到的,不是柳枝。彭父还曾以为,彭安和柳枝拉扯完,始乱终弃,怪对不起柳枝的。
彭母又惊又喜:“这位是?”
“彭伯父,彭伯母,你们好。”陆姩浅浅一笑,“上次见面,我和彭安开了一个小玩笑,今天在这里给两位道歉。”
彭氏夫妇互看一眼,眼中都有澎湃。
彭母:“没关系,安安有时候比较调皮。”
哦,安安?调皮?陆姩转头。
接收到她古怪的目光,彭安咳嗽一下。
陆姩微笑:“是啊,他有时候比较调皮。”
只是聊了两句,彭母对陆姩已经很满意了。人漂亮,声音悦耳,与儿子是天作之合。
然而,陆姩又说:“彭伯父,彭伯母,我还没有自我介绍,我叫陆姩。”
彭母,这一个名字在哪里听过。
彭父反应过来,脸色一变。
紧接着,彭母记起来了,杀死他们家二儿子的人,名字叫陆姩。
气氛凝结。彭氏夫妇的笑僵在脸上,慢慢收敛。
柳枝垂眼,一声不吭。她深知彭安的性子,他做事不容置喙,哪怕是自己父母。
果然,在场的人中,只有彭安云淡风轻:“码头风大,有什么上车再说吧。”
说什么?无人说。
车子到了一座院子,正是彭安和陆姩逃亡途中住过的。
陆姩又知道了,彭安撒谎,哪是什么朋友的房子,就是他自己的。
大骗子。
*
陆姩熟门熟路,进去泡茶。
彭氏夫妇坐在大厅的主位,却是叹气。
彭父轻轻地说:“真是一段孽缘。”
彭母的脸上没有了喜色。
陆姩端着茶壶茶杯出来:“彭伯父,彭伯母,我的那一个案子让二位费心了。我在东五山,你们也对我关照有加,我给二位敬茶。”
彭氏夫妇面面相觑。
彭父:“陆小姐,你和我们早无瓜葛,我们也不曾关照。这茶就算了吧。”
所以,彭安当时说的奉父母之命去东五山,全是谎话。陆姩望过去。
彭安平静无波。最大的伪装已经被拆穿,剩下的是小皮毛,无妨了。
彭氏夫妇迟迟不接陆姩的茶。
陆姩将茶杯放到茶几:“二位坐船,估计累了,今天早些歇息吧。”
彭父听这话,莫非她成为了这里的女主人?
彭安一手插进裤袋,事不关己似的。
彭父不禁喊了一声:“彭安。”
彭安这时才说:“柳枝,安排他们休息吧。”
“是的,彭先生。”柳枝礼貌地回答。
*
彭安和陆姩没有留在这里吃饭,避免了彭氏夫妇的尴尬。
彭母觉得不能让陆姩摆出女主人的姿态,她跟着出来送客。
二人出去,彭母关上了门。
陆姩突然问:“柳小姐一直呆在彭伯父、彭伯母身边吗?”
“是的。”彭安为陆姩开车门。
“是你把她安排过去的?”陆姩扶住车门,却没有上车。
“我父母需要人照顾,他们正好欣赏柳枝。”
“你是想着自己一直打光棍,于是给彭伯父和彭伯母交了一个儿媳妇?等到哪天你必须结婚生子了,就和柳小姐……”
“陆小姐,不要胡说八道。我和柳小姐并无瓜葛。”
“你与我呢?”
“我一直都是陆小姐这条船上的人。”
“如果我踢你下船。”
“我划船追上去。”
陆姩笑意嫣然,这才上了车。
*
门后的彭母听到这一段隐隐约约的对话,又是叹息。
回去见到彭父,二人各自摇头。
茶已经凉了,柳枝重新去烧开水。
彭母长叹出声:“还记得我们回到苏州,有几个姑娘家的长辈上门,说我们家彭箴……我才知道,彭箴呐,品行不端……可他始终是我们的儿子。”
“偏偏彭安相中了这个女人。”彭父叹气,“坐了几天的船,人累了,歇着吧。”
彭母又说:“当初法官断案,我想去法庭上见一见这个叫陆姩的凶手,你拦着我。我哪里知道,她和柳枝这般想象。”
如果彭母那时候见过陆姩,她不会再收留柳枝。
柳枝长了一张与杀害儿子的凶手相似的脸。
彭母不知道面对陆姩该如何,面对柳枝又该如何。
彭氏夫妇想了几天,又给彭安打去电话,让他过来吃饭。
彭母:“说实话,安安啊,你和陆小姐……”
“我和她现在没什么。”大约是演了一段陈展星觉得精彩的好戏。
彭母不信。儿子没有正眼望过一个女人,陆姩的特殊有重大意义。或许儿子情窦初开,比较害羞。“记得,过来吃午饭,你把陆小姐也带过来吧。”
挂上电话,彭母告诉彭父:“安安是我们彭家唯一的后代了,他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女人,我不忍心棒打鸳鸯。前几天我见到陆小姐,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。但是啊,如果真要按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,我们家彭箴站不住脚。”
这是当然的。
陆姩的罪行是防卫过当,不就说明先挑事的人是彭箴么。
在陆姩被判决之前,彭氏夫妇讨论过这一件事。当时是下定决心不想和陆姩再有牵扯。
这几日,两人思念彭箴,总有悲伤。
但彭氏夫妇是讲道理的人。彭父点了点头:“只能怪我们教子无方。”
*
彭氏夫妇调整了状态,再见到陆姩时虽不自然,但面上有了缓和。
自家儿子做事不地道,面前的姑娘是个受害者。彭母鼓起勇气说:“陆小姐,当时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彭安挡在陆姩的面前:“过去的事别再提了。”否则又要揭开陆姩的伤口。
几人坐在一桌吃饭。
其实也没什么声音。
饭后,陆姩坐在院子角落,她和彭安不久前才从这里逃出去,居然仿若隔世了。
彭母有心要和陆姩说话,一人走来:“安安不大懂姑娘家心思,有时候对你照顾不周。”好比刚刚吃饭时,彭安一脸冷漠。
陆姩站起来:“原来他从小到大就不懂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彭伯母,你坐。”
换成彭母坐下:“安安从小就不和人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