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骗子被洛琼书的话震得愣在原地,仿佛与世隔绝一般。
洛琼书后悔了,他不该说这么重的话。明知梁弦的一分痛苦,在他心里便有百倍,他不该这么做的……
他是疯了,魔怔了,才舍得折磨心尖上的人。
“阿弦,都是我不好。是我害你受苦了,你别不要我,别扔下我,阿弦?”
梁弦任由洛琼书把自己抱住,他用力太大,抱的他好疼。
他闭上眼睛,笑。
“好啊,我不走,那你倒是带我出去啊。”
“不是说今天带我去看河灯,你反悔了?”
换啊——
以前不就是这样?
一夜gxia0和甜言蜜语可以换来你的所谓“一片真心”;
数日的酷刑可以换来你洛家堡七十多条人命;
只身赴险可以换来你一脚踏入朝堂浑水;
而今,我说我不报仇了,只想换一天自由。
你换吗?
我厌烦透了与你虚与委蛇,更恶心透了夫妻游戏。
散了吧,我看你也快玩儿不下去了。
梁弦一句话,已让洛琼书十分欣喜,“我带你去,绝不食言。”
然而他却看不见怀中梁弦的眼神,冷漠至极。
两人一同出屋的时候,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有过争执,就如往常一般,梁弦自顾自走在前头,洛琼书落后半步,紧紧跟着,半点不见家主大人平日的冷酷,正是明君喜得祸国妖姬的样子。若是把洛家堡烧了能博梁弦一笑,洛琼书恐怕会亲手纵火,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又算什么?
放河灯的河离洛家堡很远,须乘半个时辰的马车,再泛舟半个时辰才能到。
二人午时便离了洛家堡,去沿途的春枝巷买河灯。
春枝巷就是雪都的锦绣十里,有莺歌燕舞,也有jg妙手艺。做河灯的田老,是过去梁弦住在春枝巷时的邻居。
“洛少爷,小毛贼,多日不见了,可是又要买灯啊?”老人家年事已高,却还是jg神矍铄,眼神也好,一下就把两人认出。
田老用的还是多年前的旧称,不知现在“少爷”成了“老爷”,“小毛贼”也成了“大毛贼”。
“是,要最好的灯,他付钱。”梁弦拿起一只花篮似的河灯,漫不经心地打量。
“哼,哪里有什么最好的,小老儿做的灯都一样好!”田老手里还在做一只莲灯,听见了头也不抬的啐道,“还有你小子,怎么six不改,一天天的尽ai欺负洛少爷。”
“也就他让着你,换了旁人,哼,合该ch0i你小子!”
梁弦抬眼看向洛少爷,二人好巧对视,于是欺负人的毛贼又毫不心虚的转开视线。
“老头子,好啰嗦!”
梁弦同田老又拌了几句嘴,才和洛琼书离开。
把河灯交给护卫拿着,洛琼书又带梁弦去吃一顿“午晚饭”。梁弦素来随意惯了,鲜少在正经饭点吃东西,洛琼书怕他因此落下什么毛病,都是让洛家堡的饭点去迁就他的习惯,生怕他饿着了却懒得说,就在那儿扛着。
梁弦本是无r0u不欢,现今却很少吃荤,ai吃口味清甜的糕点却是一直没变。洛琼书把这些记得清清楚楚,从不让梁弦觉得饭菜不如意。
梁弦其实没那么多毛病。
他出身优渥,却没含过几年金汤匙,身在市井江湖,自然有什么吃什么,什么时候吃都无所谓,哪怕两三天没得吃,他也安然自若。
梁弦很能吃苦,只要他能报仇。
饥寒困苦尚不能让他放弃,锦衣玉食构筑的海市蜃楼,更不能。
他拿起一块做成花形的桂花糕,咬了一口,轻轻笑道∶“当年,咱们也这样时常浪费大半天时光,只为看夜里的河灯呢。”
“不知琼书可还记得,我们第一次在春枝巷遇见时的光景么?”
怎么会忘记呢?
喧嚷夜市,本是令人心生不耐,偏偏有一个少年撞入怀中。
洛琼书惊愕的低下头,腰间一紧,那冒失少年抬起头来,眉眼弯弯冲他粲然一笑,便推开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中。
情窦初开的瞬间,洛琼书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。待回过神来,才发现系在腰间的荷包不见了。
第一次心泛涟漪居然是因为一个小贼,洛琼书心里是懊恼的。
然而到了放河灯的河畔,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小贼。
衣衫破旧的坊间少年,带着三四个孩童,笑语晏晏的手把手教他们放河灯。
河灯中荧荧的火光映着他的脸庞,仿若山野中偷跑到人间玩耍的jg灵。
洛琼书不自觉的走向他,走到他面前。
“梁哥哥,他是谁啊?”扎着两个小揪的nv孩儿拉拉梁弦的衣摆,指着洛琼书问道。
梁弦看到他,一点儿没有被抓到的自觉,他冲洛琼书招手∶“你好啊,洛少爷。”
他对孩子们说∶“就是这位姓洛的哥哥请我们放河灯的,快说谢谢啊。”
在七嘴八舌的“谢谢哥哥”中,洛琼书问他∶“你为什么认识我,你叫什么名字?”
梁弦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。
他说∶“姓梁名弦,外号斗金。”
后来,洛琼书总以为梁弦的第一个回答应该和第二次第三次一样。
他问梁弦∶“阿弦,你那时怎会认识我?”
梁弦笑着闹他∶“因为我心悦你啊。”
可啊那时,夜se中的梁弦在想什么呢?
他想∶姓洛的,因为我恨你,我想你们洛家堡偿命。
名曰初遇,实则他梁弦一心算计啊。
这海市蜃楼,从一开始就是假得很了。这其中满含恨意,横亘在二人中间的,是梁家满门三十四条鲜活人命。
而他们日后的缠斗,也注定血流成河,尸横遍野。
入夜了,秋天的河水凉意上泛,已然刺骨。
梁弦非要坐在地上摆弄河灯,洛琼书无法,脱了外袍垫在地上才许他坐下。
梁弦心里很烦,他不知道洛琼书此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修炼成jg,居然听他说了那么多以后半点不生气,甚至,他还笑了!
梁弦一想到他笑,心里更气,他觉得洛琼书是在笑他傻。
他怒问∶“你笑什么?”
洛琼书答∶“想到阿弦有意g引,我心生欢喜。”
梁弦∶“……”
我呸!
“你拿着。”梁弦把河灯递给洛琼书,自己拿了烛台把灯芯点上。
生气归生气,河灯还是要放的。梁弦生平四处漂泊,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好留恋,唯有吃喝玩乐,他都要正正经经的去做。
洛琼书则是恨不得梁弦天天吃喝玩乐,没功夫出去跑,惹得一身危险。这世上的事,除了为梁家翻案,梁弦说什么他都答应,且乐意奉陪。
他看着梁弦小心翼翼的把河灯放进水里,一直看着它漂远。
不远处水面上忽然有一片暖橙se顺水流漂来,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河灯,一点点火苗摇摇曳曳,竟也有一番灯火辉煌的气势。
梁弦放下的莲花河灯很快也汇入了灯流中。
洛琼书听见他轻声喟叹∶“真好啊,这样就有伴儿了。”
放河灯,在雪都是为的祈福,在京都也是为的祈福,只是京都的传统是为逝者祈福来生喜乐。
梁弦是京都人,洛